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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深呼晰] 蛇吻

*  RPS 深呼晰only AU短篇

*  填牙縫的曖昧小故事,都市老男人和奇怪小青年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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蛇吻

 

咖啡廳的空調開得很強,木頭桌面凍得涼絲絲地,我挪了挪手,捂在闔上的筆記型電腦上頭,電器運轉的熱度傳了過來,十根手指總算回了溫,從指腹漸漸褪去僵硬。

假日一早這樣的小咖啡廳裡沒有人潮,點一杯美式咖啡就可以坐一整個上午。老闆清閒得在門口抽起菸,百無聊賴的姿態,白色菸霧在他手指間繚繞,菸草味隨即從門縫溜了一些進屋,乾燥又嗆人。

 

這是我難得偷閒的時刻,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從容之人。前些日子我給自己訂下了目標,每個周末早晨離開家裡,在咖啡廳、餐廳、或者公園裡擁抱一些屬於自己的時間,寫點文章或短詩,理所當然地去做一些未竟之事。

曾聽說過一些創作者分享寫作心得,堅持是不二法門,每天少則一兩百字、多則上千,總有一天能拿出篇完整的作品。何況身為一個普通上班族,兩點一線的生活軌跡,唯有假日才能讓人覺得活得稍稍不一樣。

 

我就要四十歲了,不管是集中力或想像力,都在慢慢消散,一成不變的日子時常讓人過得恍惚、不知來日,數著數著便從早春混沌到了炎夏,再一眨眼,一年又要流逝。

得在真正變老之前完成一些作品,過了這點還能掙扎的截點,就會從此和另一個自己錯過了。

 

今日開啟的word頁面只輸入了寥寥幾字,散落的、無法成篇的短句,別說是文章,半杯咖啡已下肚,連一行佳句都還沒湊到。這種時刻總令我感到沮喪,總使有萬般豪情壯志,依然得面對平庸。

 

「王先生來了?」咖啡廳的門被輕輕推開,S探頭探腦,推著一股青年人的風而來,玻璃門上的小風鈴被他帶出清脆的動靜。

他放下手中的壓克力小方箱,輕輕一蹬跳上吧檯的高腳椅,朝我抿了抿嘴問道,「今天寫什麼?」

「什麼也還沒寫。」我尷尬地笑了笑,心裡頭發虛,有些後悔當時隨口就朝人表述自己的鴻圖大志,八字沒一撇不說,反倒造成了種被期待的壓力。

S聳了聳肩,輕聲說了句這也沒什麼,像是一些不著痕跡的安慰,轉頭朝著店老闆朗聲點了杯一樣的紅茶。

他向來只點最便宜的冰紅茶,不加糖,幾塊冰,永遠也喝不膩。

 

***

和S的相遇,正是盛夏時候。

現在回憶起來一切景象都如此艷麗,鋪上了一抹翠草似的顏色,不停在我幽微的記憶裡重生。。

假日的市民廣場是這座城市裡約定俗成的寵物樂園,不管是貓或狗,甚至一些少見的爬蟲類,只要是個好天氣,便能見到形形色色,寄託著人類孤單和愛意的伴侶寵物們。

 

鬱鬱樹叢裡夏蟬叫得沸返盈天,偶爾飄來的細風挾著一股熱浪,光是站著不動就叫人汗如雨下。

妻子和女兒早早躲進附近購物商場吹冷氣,我不愛逛街,提出了兩小時後再連絡的建議,留在戶外看人來人往。

 

那個時候S盤坐在一棵特別大的樹蔭底下,屁股底下墊了一張半開的建案廣告紙,瘦小的身體能完全塞進去,腿腳上不沾到半點泥灰。

他睡著一般低垂著眼,鬢角有汗,黑色髮絲貼在臉頰上,卻不感到煩熱。他和週遭嘈嘈雜雜的環境格格不入,鮮白色T恤和淺灰色牛仔褲把那半張臉襯托得更加白皙,像是隱世在人群裡的一盞小燈泡。

我因為他身上獨特的氣息多看了一眼,這才發現他的掌心盤著一尾通體純白的小蛇,蛇在他指間來回盤繞,他點著小蛇臉側露出笑意,無聲的交流沒有一刻休止。

我不由自主蹲到他身邊,輕聲說,「他真好看啊。」

 

那時候我以為S是小孩子,用對孩子的語氣同他搭訕。

S非常意外,抬起眼看我的時候眼睛瞪得圓溜溜地,從喉嚨底發出細小的支吾聲。

「我不是小孩啊…」他嘀咕道。

我感到非常不好意思,用一種年長者偽裝出來的沉著朝他解釋,「你看起來很年輕,是大學生嗎?」

這下是真的把S給逗笑了,他用揚起的語調回答我,「聽起來蠻令人開心的,但還是猜錯了。」

他沒有再糾結於面上的年齡,也沒有對我說過真正的年齡,反倒用一種樂於當小孩子的姿態與我相處。

這是他狡猾的一面,像爬蟲類動物,我看不透他。

即便後來我們相識,混成了熟臉,會默契地在相似的時間出現在相同地點,也會交換曖昧的耳語。

他依然沒有告訴我他的名字,熟悉的陌生人,我唯一知道的只有社交軟體上的暱稱欄─

手機繪文字的青色小蛇,和一個『S』字母。

 

***

 

會和S在這間咖啡廳見面是有原因的,這間咖啡廳老闆也是爬蟲愛好者,S告訴我,他必須每週來這裡報到。

 

S掀開他帶來的小箱,裡頭裝著他的小白蛇,輕輕蠕動,像一條淌流不止的白波川水。

他捧著老闆調好的冰紅茶,退到咖啡廳另一角,嚷道,「給小黑上薯條吧,他餓了。」

「薯條?」我很驚訝。

「對啊,老鼠的鼠。」老闆哈哈大笑,笑得肩頭都抖動了起來,他朝S說,「你不學著自己餵食那可怎麼辦喔,小黑都要一歲了。」

S猛地搖頭,堅決地說,「這不有你會幫我餵嗎,我帶過來就行了,自己餵的話最多只能餵點生雞肉。」

老闆哀哀嘆氣,把白蛇盤在手裡說牠命苦,帶到店後方的儲藏間裡。

 

「我選擇養小黑,是因為他安靜又方便,一週只要餵食一次,而且不太需要情感交流。」S撓了撓腮幫子,自顧自地說起來。

「養寵物的目的難道不就是為了交流嗎,讓寂寞的都市人生有所戀。」我怪道,覺得他的說法不可理喻。

S扁了扁嘴辯駁,「單方面的輸出也算不上什麼情感交流吧,爬蟲類沒有高級動物的情緒和思考,而且我怕蛇。」

S又補充道,「我小時候非常怕蛇,我曾經在放學回家的水田間遇到一隻很長的蛇,嚇得無法動彈,我想克服這種恐懼,最好的辦法就是和牠長期相處。」

他這一番解釋,反倒令養蛇的理由更加荒唐了,我放棄辨識這樣的說辭是否合理,在S身上存在許多衝突,和他外表迥異、性格拗直的反差,而他本身就是合理化的條件。

 

「工具蛇。」我搖頭笑道。

「別這麼說啊,我很喜歡小黑的……」他灌了一口冰紅茶,玻璃杯裡的紅褐色液體一下子少掉了大半,「就像我很喜歡你。」

 

他一邊說著突然越過桌面湊過來,臉靠得很近,已然超越一個成年人的社交距離。我聞到他身上香甜的氣味,濕溽濃郁,以夏天終末的姿態熊熊朝我襲來。

剎時間我不敢去想他為什麼這樣靠近,光天化日烈日灼心,他正大光明得沒有一絲晦澀。我亦不退縮,一旦退縮反倒像心裡有鬼。

 

S的嘴唇勘勘擦過我頰邊,或許沒有實質地碰上,只是呼吸時的熱氣錯身而過,像極一個親吻,淺嚐即止。他告白在前,說了句恰到好處的喜歡,那麼一點衝動便顯得並不意外。

「這是把我當工具人嗎?」我用比較不尷尬的方式試圖化解,「和你練習感情交流?」

S笑著皺了皺鼻頭,說,「才不是。」

「嘴上說不是,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。」我挑了挑眉,漫不經心的抱怨道,實際上也沒覺得他會接下這忎兒。

他一下子被我的話噎住,或許沒想到我會突然發難,有些不自在地搔了搔臉頰。

「深深。」細小的聲音從他唇齒間逸出,他偷偷地吁了一口氣舒緩緊張,才又說,「你可以這樣叫我。」

他側著臉,目光遠遠地落在其他地方,並不看向我,耳根泛起薄薄的紅色。

 

「深深。」我學著他輕柔的語調,舌尖擦過上顎,說他名字的時候,口腔裡有微弱的氣流,像細小的蛇信在顫動。

和他的交流,說不出是屬於人的複雜情感,或者如爬蟲類生物那樣無機質的反射動作。

 

他坐回椅子上,手臂摩擦過桌面,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,在我耳邊放大,又放大。

我知道我被他吸引。

像一隻不冬眠的蛇,同他做一場冰冷的夢。

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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奇奇怪怪的小故事,一隻還不會愛人的小毒蛇,和一個躊躇徬徨的老男人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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